绮罗最是光阴生

原著向·为了填补百年之约只有一个人赴约的遗憾

    身姿俊逸的男子，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的从阴影中走出，这是一个冰冷且沧桑的男子，他问：“你是佟毓婉，佟女士吗？”

    明亮的眼神转为黯淡，还有极力掩饰，却仍隐藏不住的失望，佟毓婉回答道：“是的，我是佟毓婉。”

    “他……还好吗？”

    几十年的思念和爱情，从初遇到最后的离别，那时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最后离别时不舍的眼神仍在风中，一遍遍重现从未褪色。

    “我祖父他……”周荣恒的话被打断，那个角落里传来了满是磁性，却仍是带了岁月打磨过沙哑沧桑的声音。

    “我在这里。”

    慕清（记者）注意到周荣恒在那一瞬间的惊讶，随后才转过去看向那个角落。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马甲、风衣、长裤、皮鞋以及那双黑色的皮手套。斑白的头发，明亮的眼睛，那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明媚的阳光依旧不能将他照亮。

    那个人步履沉稳，脊背挺直，与周荣恒相神似，与照片上无二的人。

    “霆琛。”佟毓婉轻声的呼唤着那个名字，那是年少的慕爱，青年时奋不顾身的喜欢，在那个动乱的时代中，最坚强的倚靠。

    那个并不年轻，甚至苍老的男人，对着佟毓婉，终是露出了微笑。

    那笑容驱散了，在他身边挥之不去的阴影，像是风雨过后的阳光，让人觉得暖心。

    “你还好吗？杜允唐那家伙没再欺负你吧？”作为曾经的狐朋狗友，杜允唐到底有多恶劣，周霆琛自然是知道的。

    “允唐他待我很好，只是……他不能参加这个百年的聚会了，他在1977年离世了。”提起逝去的丈夫，佟毓婉仍旧免不了心酸与感伤，一起相处了多年，亲情的力量已经深入血骨之中，那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感情。

    “是吗？”周霆琛的目光看向围绕在佟毓婉身边照顾她的人们，“他们是你和杜允唐的儿女和孙辈吧！”

    佟毓婉点点头，说道：“他们很是孝顺，对我和允唐都很好，我还有一个重孙，因为年纪太小，所以没有带他来上海。”

    提起儿女和孙辈们，佟毓婉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似乎曾经的苦难，因为他们的存在都变得甘甜起来。看着周霆琛身边同样优秀的周荣恒忍不住的问：“今年过的还好吗？”

    “好，我在台湾过的，可是富足也不愁吃，也不愁穿的。只是前些年大陆和台湾的关系很紧张，想要回到大陆，好，要费很大一番的手脚。”

    “你的妻子呢？”佟毓婉装作不经意的问。她很好奇，是谁能够陪着周霆琛走完了他人生的下半段旅程，还培养出周荣恒这样优秀的儿子。

    周霆琛垂下眼帘，周荣恒回答道：“我是父亲收养的孩子，我父亲他一生未娶。”

    佟毓婉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当年的那句等你。

    周霆琛用他的一生可守着他的诺言，完成了他的承诺，而她从一开始就错过了，最后也只能辜负周霆琛的满腔深情。

    看出佟毓婉的不自在，周霆深摘下手套揉了揉佟毓婉花白的头发，仿佛此时的佟毓婉还是当年那个青春年少的姑娘，有着年华，正好仿佛是玫瑰般娇艳容颜。

    “我年少时鸦片出的那样凶，难保这样的毒瘾不会遗传给我的孩子。”更何况我心里已经放不下任何人，如何能面对着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周霆琛剩下没有说的话，佟毓婉也在心里晓得，只是两个人都没有说出来。

    不远处的杜公馆卢就是一般精美奢华，完美的融合了中式与西式的美。战乱并没有波及到杜公馆，杜公馆像一个精致的展品，像一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女神，谁都不忍伤她半分。

    佟毓婉的家人将他扶上轮椅，周霆琛推着轮椅和佟毓婉继续闲话家常：“虽然我没有杜允唐那样幸运，但是我可以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拦我。”

    “我在杜公馆，订好了房间，你和你的孩子们都不能拒绝。那是杜允唐长大的地方，他的孩子们也应该知道他们的父亲、祖父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佟毓婉拒绝不了周霆琛的安排，她想回去看看那个曾经让她想要逃离，却仍旧守护着的杜公馆。她的公公婆婆对她那么好，他们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公婆了。

    朱庭春想让佟毓婉和她的孩子们在上海多留一段时间，他也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上海依旧繁华，可很多，却和他记忆中的样子不一样了。

    他在上海长大，在上海拼搏，最后在战乱中离开了上海。这是他思念的故乡和佟毓婉在他心中有一样的重量。

    周霆琛带着佟毓婉和他的家人，一直在杜公馆，等到了晚上才出来。

    夜晚的上海和记忆中一样的十里洋场，霓虹遍地。

    两位老人走在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未曾有一分影响到他们的好心情，他们回忆着那个烽火年代的爱恨情仇，我感慨和惋惜，欣喜或惆怅，但更多的是悲伤，是离别。

    他们一起坐在小摊上，吃着酒酿圆子，吃着馄饨，讨论着年轻时候的趣事。

    佟毓婉的满身病痛，似乎在这一刻痊愈了。

    第二天，佟毓婉再次病倒，戴着氧气罩，身上接着各种管子与各式的电线仪器，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

    佟毓婉被推进了手术室，周霆琛在门外守着。

    同余婉的病情加重，周霆琛和周荣恒与杜家人一样的忙前忙后。

    周荣恒联系了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钱像是流水一般泼出去，只为了留住这个暮色迟迟的老人。

    这个时候杜家的儿女和孙辈们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老人和自己的母亲，祖母的关系似乎并不是普通的老朋友。

    老三，突然想起那个母亲不愿意抹黑的男人，曾经上海黑帮的老大，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如同昙花一般的爱情。

    他们尽量留给两位老人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哪怕人们倾尽全力仍是留不住，这个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老人的生命。

    在一天下午被推进手术室的佟毓婉停止了呼吸。

    ‘周霆琛’拍了拍周容恒的头，说道：“我答应他的事情终于做到了。”

    同意碗的骨灰，最后还是送回到了辽宁鞍山，与杜允唐合葬。

    大海的彼岸上一块墓碑，左边是描黑字的：养父周霆琛之墓，右边的墓碑上刻着：养母佟毓婉之墓。

    白色的马蹄莲再风中绽放，无声的诉说着一段情缘。